（一）

“帶她離開？”我驚訝地望著神子，而斯特爾的神情異常嚴肅，他從來都不愛開玩笑。

“對，是的。帶著我妹妹離開吧，夏”他拍了怕我的肩膀，語氣刻不容緩。“那些元老會來調查的，如果他們知道是羅塞塔殺死了那些神官，那麽她就綁在十字架上被烈火燒死的。”

“怎麽會？燒死一個天使？”

“當然，即便是天使，沒有利用價值的話，還是會被光明正大地殺死的。而且..”斯特爾悶哼地了一聲，不安地望著暴雨瓢潑的窗外。“這個地方已經不太安全了，惡魔馬上就打過來，我的天啟之眼預見這裏不到一個月，這裏便會淪為廢墟，各個華美的建築都只能殘留石柱和白灰。生靈塗炭，嗚咽的呼喊咆哮在淪落的聖城中。”

“怎麽可能？”我難以置信，仿佛他對我說的，僅此是一場不可能發生的噩夢。我與天使在此相識相遇，相知相愛，我珍惜她，也珍惜她愛的這片土地。“神子大人..”

“聖城會淪落，可終究戰爭是會勝利的。嘛，本來人的抗爭力是很強的，惡魔就這點遠遠難及。然而，這已經跟你沒有關系了。你快帶著羅塞塔離開吧，去一個偏僻的小村落，沒準還能清閑得渡過後半生呢”

“不.”我難以置信地晃著腦袋，昏迷中的羅塞塔嘀嘀咕咕著什麽，我聽不清，我走到她的窗邊，安撫她的額頭，梳著她散落的金發。她憔悴著地呻.吟著，我只好握著她的手，安撫她的額頭，輕聲地在她耳邊喊道。“沒事的，羅塞塔，我在這呢。”

“嗯，你是決定要離開了嗎？”斯特爾坐在桌上，手指輕輕地敲在木桌上面，平靜地說道“夏，去收拾東西吧。有什麽留戀的，能被帶走的，拿走吧，以後可能再也回不來了”

“嗯！我明白了。”即便是對這個城市依依不舍，如果能帶羅塞塔去另一邊和平的花海，沒準她能解開所有的束縛，在那裏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女孩，說不定我們還能在那裏渡過餘生，僅此就足夠了。

“稍等幾分鐘，我拿點東西。”我離開了羅塞塔的房間，但並沒有直接回房，而是看看那帶著餘熱蒸汽的廚房。在這裏，我曾經為羅塞塔做過面包，煮過米飯，還為她精心準備過一次烤火雞大餐，我回味這個溫暖的家，她我溫柔的笑容我仍歷歷在目，但這些都不能帶走了。

我回到我的房間，拿走這三件物品，各自都代表著不同的意義：大紅犬項圈，冰制玻璃鞋，結緣的紅繩。這三樣東西對我而言都非常重要，我把它們放入包裹，再裝上幹糧和水，就出發找斯特爾了。

“神子大人，我準備好了。”我放下包袱，羅塞塔氣息變得平緩，羽翼的黑色似乎在慢慢褪去，我看著覺得異常欣慰。“她，應該會好起來的吧。”

“嗯，對的，我把小羅塞塔那些痛苦記憶消除了，負面情緒被排開後，她的身體也會慢慢恢覆，羽翼重新恢覆光澤吧。”

“感謝你，神子大人..”我剛想跪下去感謝他時，他卻不屑地別過頭。“謝個屁，我可是她哥啊。哦，對了夏，你過來一下，把黑夾克和上衣脫了”

“呃..”我忽然覺得頭皮微微發麻，羅塞塔的呼吸聲還一頻一頻地傳入我的耳邊，現在要我脫衣服是蠻尷尬的。但是他的話絕對可信，我便脫下了上衣，“然後呢..”

“你背過頭跪下去，我現在要給你下日時印！可能會有點疼，忍著點。”他的語氣平緩中帶著一絲威嚴，似乎是我不能拒絕的，然後我就照辦吧。

“那麽..神啊。”他不知在哪掏出一把小刀，狠狠地刺著自己的時食指，絳紅色的鮮紅滿溢著整個手指。

“你..”我擔憂他的煩惱，卻遭到他的呵斥。“乖乖地背著頭。”

“是..”聞著他血的味道，我的血癮有些發作了，我不明白他傷害自己是要幹嘛？

“神啊,賜予他真正的祝福吧，讓他有能力壓抑自己的魔性，我在此祈禱著他永遠的救贖。望您的神怒之火平息，暫且饒恕他的罪孽，在新的生命中，他作為您的聖徒將以心之力贖罪，神啊，您姑且看著，看著太陽日落日出，時間轉動，該聖徒真誠的心吧。”他如默念咒語般閉著眼睛，似詠唱魔法一樣，讓鮮血嶄露著不一般莊嚴的光，我內心更加忐忑不安。

“我給予你贖罪的機會！”他的手指的紅血塗在我的肩上。

“啊..啊。”灼燒心房的痛感繚繞我的全身，我感覺全身某些東西被如烈火酷刑，一寸一寸皮肉和神經都接受著神怒之火的拷問，“啊..”但我沒有掙紮，只是捏緊拳頭，竭力保持平靜地維持現狀。

“神啊，以時與日的輝力封印他的魔性吧。神啊，給予他寬恕的機會吧。”穿著聖袍的斯特爾睜開眼睛，塗血的手指一揮，在我的右肩塗了一層圓後，劃著不知名的圖案，

“啊啊..啊啊”右肩的熾痛與冰冷的身體發生抵觸，兩股力量交融抵抗著，我的身體仿佛身處冰火兩重天的地獄中，只能疼痛地掙紮捶拳..

當最後的一筆紅血塗上時，斯特爾汗地一聲舒了一口氣，仿佛是舉行什麽重大的儀式。而我的感覺身體發生了劇烈的變化，不斷有暖流一股一股地拍打著我的全身，我被詛咒的冰冷身體也逐漸有了溫度。

我拍了拍腦袋，雖然尖耳朵銳犬齒依舊，可我的頭發，變成如雪如絮的銀白色，仿佛我變成了另一個存在，卻不再醜惡了。

“斯特爾大人，這是..”我萬分感激地望著他，而那位雙色瞳的神子似乎是疲憊得不行了，站不動便歪倒在地。“這是日時計，一種印記魔法，可以壓抑你的起源吸血鬼之力。你可以通過攝取魔力來維持印記，哈哈，這樣的話，你應該就能和小羅塞塔歡度不止一年的時光，你沒準還能多活好幾十年呢，咳咳..”

“神子大人！”我攙扶著他，望著他逐漸虛弱的面容，我又感激又內疚，知道是為我受的累。“為什麽”

斯特爾張得眼皮，左邊如碧波汪洋般的藍眸微弱跳動著。“你急啥，我又死不了。咳，不過你也得註意一下，萬一日時間計不小心失效了，你的起源吸血鬼之力就會傾瀉而出，到時你就必死無疑了，切記切記.唉，本來我都發過誓，再也不救人了..唉”

我攙扶著他躺在床上，讓他睡在妹妹的旁邊，知道他這個哥哥為了能讓我和羅塞塔在一起，做出了很大的犧牲。“謝謝你，真的，很感謝你，如果不是你..”

是的，我忽然想起，就是他，邀請我為兄妹倆做飯，給我機會，讓我有幸成為天使的騎士，讓我記憶中留有這個幸福的家。“真的很感謝你。”我的眼淚落在床單，摸著右肩上那滾滾發燙的印記，我明白那是屬於神的恩賜。

“感謝我的話，就趕緊帶著小羅塞塔，有多遠滾多遠..”他虛弱地別過頭。“往西走，如果可以，就再也不要回來了。這裏馬上就會成為戰場了。”

“可您？”

“我？我沒事的。我不會死，我知道的，”斯特爾合上了眼皮，“我為了對你下日時印，消耗了..消耗了大部分的輝力，現在我得躺一回，你們趕緊走吧。”

“是，”我跪了下去，給他重重地磕了一個頭，血沫沾在我的額頭，我眼中閃著感激神恩的淚花。“那麽，我們走了！”

“等會..夏..先幫我蓋蓋被子…”斯特爾說完便氣力不足地倒下了，我端詳他那如女子般細柔的五官，知道這副美麗面容下藏著一顆強大與溫柔並存的心。

我先給他蓋了張單被，再取出一雙更厚的被子，從頭到肩慢慢覆蓋到他的肩上。“謝謝，斯特爾大人。”

“那麽！”我堅定地望向床那邊，閉上眼的羅塞塔表情變得舒緩，而那翼上的黑光已經漸漸褪去，讓我產生了錯覺——她由始至終都不曾墮落過，一如既往地溫柔著。

瓢潑大雨也漸漸淡下，小小的雨點落在漫溢的街頭，發出清脆的滴答聲，雷鳴也弱化，一陣陣小磊如小蛇般的嘶叫，不足為懼。

我明白晴天馬上就到來了，現在是刻不容緩的時候。我把仍在昏睡的羅塞塔抱在懷裏，感受她發絲傳來的香氣與溫暖的心跳，想趁天晴趕緊離開這個即將迎來破滅命運的聖城。

從今以後，我們將開始新的生活，沒準能在某個偏僻的花田安家，靠種些小麥和包心菜過著日子。她再也不必當天使，而我再也沒不是背負詛咒的吸血鬼了，按斯特爾大人所說，如果日時印還在，我說不定還能活好幾十年。

這樣的話，也許我跟她還能生一個孩子。雖然很多人會感到不齒，但我也想要一家，想要一個愛情的結晶啊，只要我們好好躲在花田裏，我們一家三口應該能幸福吧..

想起這裏，我忽然感到害臊，然後撲哧一聲傻笑著。帶著對未來的憧憬，我抱著羅塞塔離開這個充滿回憶卻即將面臨戰火的聖城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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